《 四 》


  正式入隊後薩奈拉也見到了其他留守於阿斯特蘭納的『梣谷守護者』隊員,許多都和薩奈拉差不多,能力雖然強卻不足以加入偵查隊。他們必須留在阿斯特蘭納繼續接受訓練,直到隊長的許可才能參予更近一步的任務活動。

  被留在阿斯特蘭納讓薩奈拉很不滿,她認為自己的能力比被留下的這些夜精靈們還要好,應當可以加入執行任務的隊伍中。雖然自認為能力較好,但薩奈拉卻不會看不起任何人,只是那孤傲的個性也讓許多人不敢接近她。

  在其他人眼中,薩奈拉就像一隻孤鷹,在她的身邊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就算有人真的到她身邊,她也不會隨意敞開心房,但日子久了大家也知道,其實她並不難相處,只是總像個冰山一樣,讓人無法看透她的心。排除這點,她也是會用自己的方式關心別人。

  由於職業是個牧師,因此大部分的隊友都會禮讓她幾分。個性再怎麼冷淡,她的能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雖然她那強大的傷害輸出任許多跟她挑戰的隊友們都很意外,但拿治療來說,她的能力也是全隊上數一數二的。

  然而在所有人都對她表現出客氣的時候,有一個人卻老是潑他冷水。

  薩奈拉是個牧師,又是個女性,因此大部分的老手們都會對她比較客氣,除了法特恩。

  每當大家在插旗決鬥練習技巧的時候,薩奈拉總是能夠贏的光彩,但就在她有時間驕傲前,法特恩總會親自上場來挑戰她。好強的薩奈拉深信自己有一天能贏過眼前的這個戰士,所以總是欣然接受。決鬥每次都結束的很快,薩奈拉也從沒有贏過半次。明明可以手下留情來減少傷害,但法特恩卻沒有這麼做,以至決鬥結束後薩奈拉的身上一定都會掛彩。

  曾經有人勸過法特恩對薩奈拉不要這麼嚴厲,畢竟她只是一個牧師,但法特恩不以為懷。他認為,只要有那個膽量接受挑戰,就不要怕受傷,而薩奈拉也沒有一次讓他失望過。明知自己的力量不夠,臉上仍永遠掛著不服輸的表情。他不知道薩奈拉的自信來自何方,但那股自信所帶來的氣勢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這是薩奈拉的優勢,但同時也是她的缺點。她很強是沒錯,但她必須知道自己到底有幾兩重,面對眼前的敵人她的勝算有多少。如果無法計算出自己與敵人之間的差距,那她往後的路會很難走,甚至根本走不了多遠。

  法特恩的苦心薩奈拉完全不了解,她只認為法特恩似乎在針對她。她越挫越勇,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變強,強到能贏過法特恩為止。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薩奈拉不斷的訓練自己,而她的能力也以驚人的速度在成長。法特恩開始安排她加入一些巡邏的小隊伍來吸收經驗,但那些都不是她在乎的。她的目光總是落在法特恩身上,觀察他的所有舉動,殊不知,自己現在的舉動與一開始來到此的理由已經越來越遠。


  盲目的訓練與戰鬥讓薩奈拉忘記時間,直到一天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亂了她所有的思緒。

  那是戈利亞德戰死沙場的消息。

  聯盟的軍隊在詛咒之地的黑暗之門前遭到惡魔的攻擊,所有人全軍覆沒,就連屍首都沒有找回來。

  薩奈拉不知道詛咒之地是什麼樣的地方,只知道那是在遙遠東方大陸上的一個區域,一個長期被惡魔侵略的區域。

  收到戈利亞德死訊後,薩奈拉所有的堅持瞬間崩潰。突然之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又為了什麼再努力。來到梣谷之後她不斷訓練自己,到底為的是什麼?她想守護的到底是什麼?

  她有多久沒見到戈利亞德了?那個有如親生哥哥一般的存在。戈利亞德的微笑,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的一切突然全都被奪走了,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到。

  戈利亞德死前見到的是什麼樣的場面?想到此薩奈拉開始感到害怕。

  她從來沒想過恐懼是什麼東西,但想到奪走戈利亞德的戰場她突然感到懼怕。

  戰場,自己現在不也算是身在戰場上嗎?

  她想回家,回去達納蘇斯,回到歌莉雅的身邊,卻不敢這麼做。現在的歌莉雅應該和自己一樣悲痛,照道理來說她應該要陪在她身邊,但她卻無法說服自己回去。她不敢面對歌莉雅,也不想讓歌莉雅看到情緒崩潰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好,就連日常的訓練也開始逃避。

  她躲開所有的人群,把自己藏在離阿斯特蘭納不遠的樹林中,每天望著湖水發呆。她以為這樣思緒可以靜下來,但卻一天比一天更混亂。


  「米納利亞說到處都找不到你,躲在這邊還真是難找呀!」某一天傍晚法特恩找到了躲藏在湖邊的薩奈拉。

  薩奈拉捲縮在湖邊,沒有抬頭看他,彷彿他不存在一般。

  「天呀!你看起來真糟糕………」法特恩來到薩奈拉身旁。

  「走開,不要管我。」薩奈拉沒有轉頭,但光聽聲音也知道對方是誰。

  「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但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話,或許我可以當個聽眾。」法特恩從沒見過如此的薩奈拉,與其說是不知所措倒不如說是想嘗試開導她。

  「我沒有什麼要說的,走開………」薩奈拉的語氣依然冷淡,但此刻卻挾帶著不安與哀傷。

  她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但見過無數場面的法特恩卻聽的一清二楚。

  「現在的妳跟多年前的我很相似。」法特恩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我們一點都不像。」似乎仍然不想和法特恩有任何關係,薩奈拉依舊沒有轉頭看他。

  「那時候我的父母在梣谷東方被遊蕩的惡魔殺害,只有我逃過一劫。」法特恩自顧的說著,完全沒在意薩奈拉是否有在聽,「在那之後我也是一個人坐在湖邊,什麼都不想做,哪裡都不想去。」

  薩奈拉抬頭,緩緩的轉向身旁這令人猜不透的高大夜精靈。她沒想到在法特恩的笑臉下有這樣的過去,她一直以為法特恩之所以能夠表現的什麼都不在乎,是因為沒真正失去過些什麼。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但她在聽,她想知道法特恩接下來會說什麼。

  「我很難過,也很生氣,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夠做什麼,甚至懷疑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法特恩說著把目光轉向薩奈拉。

  四目交會的瞬間,薩奈拉想避開目光卻因為想聽下去而沒這麼做。

  「當時本該跟父母一起死亡的我被救了,被一個遊蕩在梣谷的德魯伊給救了。」法特恩繼續,「他不止在那個當下救了我,之後也是因為他我才能再次站起來。」

  「他………說了什麼嗎?」薩奈拉緩緩吐出幾個字。

  似乎很高興薩奈拉終於願意溝通,法特恩露出了微笑。

  「『你可以讓哀傷變成沉重的包袱,或是把它化為力量而活下去。』他是這麼說的,」法特恩將目光轉回那平靜的湖面上,「我選擇了後者,繼續完成他們心願的守護著這片大地。」

  「你的父母也是梣谷守護者?」薩奈拉開始投入對話中。她不知道為什麼法特恩會跟他說這些,但無法否認的,她對於法特恩的過去也頗為好奇。

  「是的,兩個都是。」法特恩點頭,「我曾經不明白為什麼他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守護這片土地,也不懂為什麼他們要為這些住在這裡並和他們毫無相關的生物賣命灑血,直到走上跟他們一樣的路之後,才慢慢體會。」

  薩奈拉看著法特恩說著過去,漸漸的把自己現在的處境和法特恩重疊。

  或許他們是相似的。像自己兄長一般的戈利亞德,以及法特恩的父母,不管是誰,都為了保護和自己不相關的人事物而舉起武器,然後喪命。

  當初法特恩的迷惑和現在的自己是相同的,難道要跟法特恩一樣,追尋戈利亞德的腳步才能理解他的執著?

  但她害怕,薩奈拉對於奪走戈利亞德的事物感到害怕,儘管她並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你不害怕嗎?拿起武器的那一刻?」她想知道法特恩是如何站起來,如何面對恐懼。

  「害怕?當然害怕。」法特恩輕輕的笑了,「到現在其實都還會害怕。」

  沒想到法特恩這麼容易就承認自己的恐懼,薩奈拉有些吃驚。

  「如果我倒下了,那我想守護的那些事物怎麼辦?想到這裡就會害怕,但也因為如此,才更加告訴自己不能害怕。」

  「當你找到你想守護的東西,踏上妳想走的道路時,你會在不知不覺中變的更強。」法特恩轉向薩奈拉,「但倘若你連尋找的勇氣都沒有,一步也不願踏出的話,直到你被那無形壓力擊垮的那一刻你也不會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麼。」

  雖然沒有告訴法特恩自己到底為什麼消極,但彷彿不用說法特恩也看穿了她的內心。薩奈拉沉默,消化著法特恩所說的每一句話。

  「不知道這樣對你有沒有幫助,但看到曾經那麼積極的人突然憂鬱起來,也是會讓人擔心的。」法特恩似乎是感覺到薩奈拉進入了思考模式,於是決定就此打住,「妳的雙眼比剛才清澈了許多,好好想一想吧!再來有什麼決定都可以跟我說,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到我。」

  語畢法特恩離開了湖邊,留下薩奈拉一人坐在原地。

  當面對恐懼時,任何生物都會反射的緊閉雙眼。奪走戈利亞德的戰場讓薩奈拉感到恐懼,因此她選擇逃避,但有如法特恩所說的,總有一天她會被這無形的恐懼給壓死。

  假如能夠面對恐懼就沒有恐懼,不把雙眼睜開又要怎麼看清眼前的道路?

  如果她面對那股恐懼,堅持把雙眼張開,是否就能看到戈利亞德所追尋的一切,有如法特恩理解了父母的執著?

  眼前平靜的湖水和內心的波動有著強烈的對比,但隨著自己想通了什麼內心波浪也平穩了許多。望著已經走遠的法特恩,儘管礙於面子說不出口,但薩奈拉還是心存感激。

  曾經她覺得法特恩是個自傲且討人厭的傢伙,但在方才的對話中她發現,在法特恩那豪邁的外表下,其實是個溫柔的人。

  因為有他,梣谷多了一道守護。想到此薩奈拉突然發覺自己來到梣谷這麼久,似乎已經忘記了當初來時的原因。

  如果戈利亞德為了守護大家而上戰場,那自己也要為了守護這片大地而堅強起來。或許不是在同一片土地上戰鬥,或許不是守護著同樣的事物,但那股精神是沒有任何差別的。

  在天上的戈利亞德如果知道自己能夠再次站起來,一定也會感到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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