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我遇到了一位小丑。他滿臉微笑，跳上跳下，就算周圍的人都當他傻子，他也面不改色的繼續做著令人發笑的動作。我看著他，從早到晚，而他，完全沒有停過，就這樣，令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展開了笑容。
天色慢慢的黑了，人群也慢慢的散了。等到街上不再人來人往，等到連街角的胖老鼠們也都睡了，小丑拍拍衣袖，朝著街尾走去。他的笑容依舊存在。
日復一日，夜復一夜，他就是這樣，從沒改變。
有一天，我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在黑夜之中，我停下了他的腳步。
「請問一下………」我趕到他的身旁。
『小姐有事嗎？』他的聲音就像是樂器般，帶了個調調。
「為什麼，」我鼓起勇氣開了口，問出了藏在我心中的疑問，「為什麼你能夠這麼快樂？」
『快樂不好嗎？』簡單的一句話使的我不知該怎麼回答。
「可是大家都當你是傻子般的，你不難過嗎？」
『我喜歡見到別人快樂，』他手舞足蹈的說著，『別人快樂我也就快樂！』
「就這樣？」
『是的，就這樣！』他笑著，『所以小姐，請你笑一個吧！』
我不了解為何他能夠這樣，不在乎他人的想法，不在乎他人異樣的眼光。我一直在想，他，真的快樂嗎？
春天過了，夏天也過了，小丑還是每天都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每天他都有不同的花樣，不同的把戲，秀給路過的人們看。愁眉苦臉的人都開朗了，怒氣沖沖的人都氣消了，淚流滿面的人都笑了。雖然有些媽媽們覺得他是瘋子，但小孩子們都喜歡在他身邊繞著。或許他說的是對的，別人開心，他就開心。
轉眼之間，夏天拋下了世界，由秋天來接棒。每個人都加了件衣服，但唯獨那小丑依舊是那個裝扮。他依舊是那個人人愛看的小丑。
很快的又到了晚上，我再次走向他。我想問他，他累嗎？
『為什麼累？』他依舊笑容滿面。
「因為………」我說不出話來了。
『小姐，你很不開心喔！』他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事般，『你到底在找什麼呢？』
「我在找一個人，」我說著，「我想找一個能夠教我如何快樂的人。」
『喔！』他做了一個滑稽的表情，使的我不禁笑了出來。
「你可以教我如何快樂嗎？」我注視著他，從他明亮的雙眸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快樂是什麼呢？』他用著不知的旋律唱出一句話。
『我不能夠教你快樂是什麼，因為快樂在自己的心中。』在皎潔的月光下，他開始翩翩起舞，『你快樂所以快樂，因為只有自己知道什麼是快樂！』
我還是不懂什麼是快樂。
眼看秋天過去了，冬天也無聲無息的到了，我一個人走在寒冷的街道上，而風，就像利刃般，割著我的臉。街上的人少了很多，就連胖老鼠都冬眠去了。小丑呢？今天，他沒有出現過。我想是因為太冷了，所以他待在家裡取暖吧！
過去的數個月裡，我每天看著他，看他逗別人笑，看他裝瘋賣傻，看他的笑容從來沒有退去。我每天想著與他的對話，我每天期待他的出現，我想，我愛上了一個小丑。
我愛上了這個小丑。
過了幾天，小丑都沒有再出現了。街上的每個人都像是遺忘了他，經過他曾經站過的位子，沒有半個人停下來。
「今天小丑沒有來，他到哪裡去了？」
「這麼多天來，他住哪裡？」
「在這麼寒冷的冬天裡，他身體還好嗎？」
「好久不見，他好嗎？」
這麼多天了，沒有一個人說過這些話，難道沒有任何人在乎嗎？
「小丑先生，你真的，快樂嗎？」
這天，我在街上遊蕩著，當我回過神來時，我到了城鎮的外面。寒風刺骨，我只想找個地方避一避。放眼望去，在重重的風雪下，我看到了一棟小屋子。反正只是躲一躲，避一避，我想那小屋應該還能夠保暖吧！
那是一棟被遺棄的小屋，雖然不能保暖，但總是能夠擋擋風，避避雪。地上有著木材，應該是有人在這裡升過火，取過暖。可能是一些趕路的旅人，或是太晚找不到路的獵人吧！沒有燈，到了晚上這裡一定是黑的可怕。
在小屋的角落裡，我發現了一個人。那是誰？我不認識他。他抱著雙膝，縮在屋角，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前方。在那空虛的雙眼裡，我看到了寂寞，恐懼，不安，以及悲哀。我知道我認識他，我知道他其實是誰，只是這一次，在那人的雙眸中，我看不到我自己。
我知道。
其實，他很累。
我伸手闔上他的雙眼，我知道他很寂寞。
我愛的小丑到底到哪裡去了？
我愛的小丑，就在我的眼前。
退去了面具之後，我愛的小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他怕孤單，他怕寂寞，他怕在人群散了之後，向他襲捲而來的黑暗。他快樂嗎？或許。他唯一的朋友是他自己，因為，他身邊的人都認為他很快樂，他很滿足，他是傻子。他瘋，他狂，因為他是一個小丑。
我愛上小丑，還是愛上他？
我愛上小丑的快樂，還是愛上他的寂寞？
我是愛上了小丑的面具，還是，因為我們都寂寞，所以我會注意到他？
不愛自己的人，沒有被愛的資格。
不快樂的人，難道也沒有快樂的資格？
不，不是的。
快樂不會來找我，因為快樂是發自內心，快樂所以快樂，只要知道自己是快樂的，自己，就是快樂的。
太深奧了，我還是不太懂，但是像他所說的，別人快樂，自己就快樂。真的快樂嗎？他告訴我了。他告訴我他是快樂的，因為儘管雙眼再空虛，儘管再怎麼一個人，他的笑容卻沒有退去。所以笑一個吧！先生或是小姐，會笑，就是離快樂不遠的證據。
我，不是傻子，也不是瘋子，我只是一個想要大家都快樂的普通人。
親愛的小丑先生，你還記得我嗎？親愛的小丑先生，感謝你讓我知道如何找尋快樂。親愛的小丑先生，我不會忘記的。我會記得你所說的，只要別人快樂，我就快樂。所以親愛的小丑先生，請到每個人的心中，讓大家擁有多一些些的快樂吧！
親愛的小丑先生，再見了，我最愛的小丑先生。
2003/08/08
發自於內心深處
送給那一位小丑先生
by 小蟹 a.k.a 折翼精靈
註：此文原發表於 eWriter伊的故事藝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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